□陈德刚

夏天的早上，金黄色的阳光洒向顺河的每一片村庄，车主答应为我在此停一个小时，我得抓紧时间。

(资料图)

刚进村，就似乎听见顺河哗啦啦地流得山响。哦，这是我的母亲河在歌唱，它的歌只有我才能听得见，它在欢迎我。村里看不见人，只有空房子和杂草。我听见一处后加做的偏房里传出一个老人和小伢的声音，快步走了进去。老人蛮面熟，满脸皱纹，过了良久我才认出原来是老队长。老队长很高兴我认出了他。

当知青那几年，是老队长最风风火火的时候。记得他带着我们冬天打赤脚在汉川挖了一个多月的河，吃了不少苦。说老实话我们最佩服老队长，一身复员军人的穿戴，重活脏活带头干，给人一个硬汉子的感觉。

老队长告诉我，改革开放后，村庄只要能走的都外出打工去了，有能力的还移了民。“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看家守院。你们还记得我们，说明和我们是有感情的。”他说着，我们都笑了。老队长的孙子好像听懂了我们说的，也哈哈地笑了起来！

走出老队长家，我穿过密集的房屋和树林，迫不及待向顺河走去。老乡们的住房都是与顺河平行一字排开，两层的新楼和新平房的比比皆是，每家每户一口缸的简易露天厕所没有了，门口的棉梗堆、草垛子很少看到了，看家狗的声音也完全听不到——真是大变样了。

一会儿工夫顺河就到了，顺河涨水时可以划船，枯水时只能走路，现在怎么也有七八米宽。插队那几年是它喂养了我们，看着是浑水，明矾一净化就清亮了，大家一年四季离不开它，在那没有自来水的年代，它就是我们的生命。夏天在河里游泳，洗去了汗水，锻炼了身体，河里肥厚的蛤蜊和蚌壳又鲜又美，给了我们城市吃不到的东西。

记得有一回从汉川上河回来，大雨滂沱，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，听到顺河流水声，才认为回家的方向找对了。不曾忘记，是隔壁大嫂教我们做会了糊米茶。它是整个夏天每天的美食，就是我们用顺河的水让炒糊的米在它中间沸腾，一碗糊米变成十碗……有次我病了躺在床上，是大嫂要她儿子端来一大碗糊米茶和一盘腌刀豆，我眼里流出了热泪，说，感谢大嫂，感谢哺育我的顺河……

走着想着，顺河一下到了眼前，顺河的模样完全改变了，河面四五米宽，河水像断了流一样，东一坨西一坨，和树枝落叶搅在一起，河泥都堆弃在表面，成了泥河，母亲河原来的装扮全没有了。难道河水改了道，废弃了？紧挨着的是各家各户长得油光水滑的菜园自留地。

为了求得答案，我找到一栋新盖的二层楼。一位太婆正在宽敞的堂屋看着大彩电，室内还有大冰箱、消毒柜和漂亮的红木沙发，后面是厨房和漂亮的厕所。我仿佛找到了答案：哦，现在都用上了自来水，顺河水在每家菜园旁，已经成了浇菜园的水。我笑着作了自我介绍，太婆说：“早就跟城里人一样，一半人用上了液化气，全部人都用上了自来水，还有公共厕所……现在，我们已经慢慢走上了富裕路，刚才我接到孙子的电话，说农村发展得很好，这几天他们有七八个人要回来创业。”又说：“我记得你们，不会忘记你们。”她与老队长一样地笑了，我也大笑起来！

汽车在村边开叫了，我仿佛听见顺河又在歌唱，它在挽留我，要我留下来看它明天的模样……